WSJ. 2023/11/08 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CIcl4NzsN2oQoPTPkp_9fw
从创立的那天开始,ART021上海廿一当代艺术博览会(以下简称 ART021)就有着十足的“上海性”。三位创始人应青蓝、周大为、包一峰都是上海人,2013 年,他们敏锐地意识到上海这座城市需要一个艺术博览会,于是分别带着自己从媒体人、艺术史和公共关系领域积累的经验与视角,投身当代艺术。
他们将上海的电话区号 021 加在了博览会的首要关键词“ART”之后,就这样,ART021 以一种简洁上口的方式开启了艺术博览会的探索。
从外滩源中实大楼到上海展览中心,从邀请制到开放申请,从最初的 29 家展商到即将在本月 9 日至 12 日登场的 150 家参展画廊、17 个特别项目、7 个公共项目和多场主题论坛,加之自 2018 年开创的 JINGART 艺览北京以及今年在深圳开展的 DnA SHENZHEN 设计与艺术博览会,在十余年的时间里,ART021 逐渐将对当代艺术博览会的探索辐射至全国,也与中国当代艺术行业的发展一同“摸着石头过河”。
其联合创始人、当代艺术藏家应青蓝 Kylie Ying 在接受采访时告诉我们,在她看来,ART021 最大的特点是拥有旺盛的生命力。“我感觉到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兴奋、很开心,大家都很投入地参与到博览会的共创之中。”
她也看到,数据和实际的体验共同显示出,ART021 的受众群广泛至各年龄层:“有很多人会带小朋友来,我觉得 ART021 有点像是一个艺术嘉年华,大家不只是进行交易,还通过各种各样活动和项目与艺术互动。”
回顾过去十年 ART021 的发展经历,她感到并没有什么经历能让她将举办艺术博览会这件事视作是“困难的”。在她看来,凡是能克服、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“困难”;而这些“难题”一旦被克服了,就成了经验。
以下是《WSJ.》与应青蓝围绕艺术收藏、本届 ART021,以及当代艺术博览会的对话:
你出身艺术世家,家里长辈都有收藏传统,母亲更是众多艺术家的好友——可以说,你是在艺术的耳濡目染中成长的?
我小时候,母亲经常会和陈逸飞、丁绍光等艺术家朋友在一起吃饭、喝东西,但那时候我就只是坐在边上,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边坐的是中国那么重要的艺术家。
而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行当代艺术收藏的呢?
我差不多是 2013 年创立 ART021,才开始认真学习和收藏当代艺术。其实在那之前,当代艺术在中国都处于非常不普及的阶段,我们做第一届的时候上海是没有艺术博览会的,我算是带着对当代艺术非常浅薄的认知就进入了这个行业。
收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,我想既然都做平台了,那为什么不多买多看呢?我现在工作的很大一部分就是看展览,看全国各地的、世界各地的展览,看作品、选作品。我觉得眼光是长期靠“看”而练出来的,所以必须要大量看作品。
你还记得自己早期收藏的作品吗?
做艺术博览会有一个很大的便利,那就是比较容易能够接触到好的画廊和艺术家,所以我没有在外面兜兜转转。
一开始收藏,我就收了张恩利老师的作品。当代艺术普及到现在,尽管不是所有人都了解,可是比当年(的情况)已经好了很多。现在一说张恩利,许多人都知道,但是之前这些艺术家都是躲在很远的工作室里面创作的,真的很难。
张老师大概是我接触到的前几位的当代艺术家之一,从一开始我就对他的作品很有感触。我觉得收藏作品可能会需要一个比较久的学习过程,需要花时间花精力去探索艺术家个人的历史、他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,乃至他的早期作品。
收藏到现在,你个人有了比较清晰了收藏体系了吗?
其实真没有。我不知道其他藏家是怎么总结的,或者是不是有很明确的收藏思路。我觉得一个艺术家不太能够在一个时间点被总结出来,人生会经历很多事情,可能会有巨大的转变,然后体现在作品上,我也很难笼统地说自己收藏什么样的作品。
我觉得我收藏的作品大概分为两种,一种是一眼就觉得喜欢、觉得可爱的,能够让你分泌多巴胺、变得开心的那种。还有一种就是你严肃的收藏,它表达了什么?跟你什么样的共通和互动?在你的整个人生里,它应该是很重要的。大家现在其实都很忙,时间精力是最重要的东西,而你愿意(把这些)花在它身上,说明它对你很重要。
在经过了打造艺术博览会的最初这十年之后,你看待艺术收藏和艺术投资的视角是否有变化?
为什么全球各行业顶尖的人都乐此不疲地投资艺术品呢?其实是这是一个游戏。它看似不是生活的基本需求,不能吃不能喝,和你的必需生活没有关系,但提供了精神寄托,其实我们现在也离不开艺术了。现在中国比较年轻的一代人都有在接触艺术,上学或者在国外的时候见到过当代艺术,然后自然而然地就有需求了。这个行业一定是从需求开始的。
但现在总体上仍然是需大于供。艺术家少,好艺术家更少,一位艺术家一辈子能画出来的画不是无穷尽的。艺术行业很矛盾的地方的在于,一方面它的市场有着很强的经济规律、涉及的财富很大、竞争很激烈,但另一方面,创造力是没有规律的,它不受经济支配,这也就是艺术珍贵的地方。
艺术家要把那些别人看不到的人生盲点,高维的、有趣的东西表达出来,与人分享,但这个产业的背后又有着一套非常成熟的规则在指引。
全心创作和经营自己,这两件事要集合在一个人身上,确实很难都做好。
所以我觉得艺术家是人类极其艰难的一项职业。我们做艺术博览会,吸引大家买个门票会觉得很开心,因为这其实也是我们的创造。但是艺术家需要让人产生共鸣、触发影响,得有多大的能量才行啊!
关于艺术乃至艺术家在大众间的普及,艺术博览会起到了促进作用。
博览会是集中交易的一个时期,但同时也是各个画廊向大众集中展示艺术作品的时候。为什么说 ART021 在上海非常特殊的存在,是因为我们是一个年轻和共创的团队,是和画廊、藏家、媒体等这个生物链上所有的人共同成长起来的,我们把当地生态融合得非常好。
第一届 ART021 主打的是“小而美”,而在后续的十年里它发展得很快,今年这届已经有 150 家画廊参加了,而且你们还将博览会扩展到了北京和深圳,有了 JINGART 和 DnA SHENZHEN。你对这几个发展阶段是如何看待和判断的?
前三年算是我们很懵懂的婴儿期,因为没有什么参考。Art Basel 也不是我们的参考,因为它太大了,已经做了五十多年,各方面都很成熟。它已经有了半个多世纪的好朋友,可是我们没有,我们是从一岁开始的,做了很多创新。
我一直说,在中国做艺术博览会,如果你拿出来的展商名单和 Art Basel 是一样的,那就很无趣。国际藏家要看博览会,首先肯定看 Art Basel,他在家门口就能看的话,为什么要大老远跑来中国看一样的展商?
中国市场有自己的特色,而且幅员这么辽阔,东西南北各个地方的人都不一样,喜欢的艺术不一样,消费习惯也不一样。长期耕耘下来,我们就有了很丰富的数据积累,也会一定程度上不断根据这些信息进行调整。举例来说,如果让内蒙古的客人飞去香港看艺术博览会,这个距离对他来说其实很远,上海也不近,而且会有各方面的不习惯,北京的 JINGART 就让他们有了一个比较方便的选择。
而深圳是一个平均年龄只有 32 岁的年轻城市,这个地方没有包袱,它对你带来的东西有很直接的反馈,接受就是接受,不接受就是不接受。所以每到一个城市,我们都会和画廊沟通,他们带去的作品都会不一样,深圳的话就是偏设计一点。
从最初的 2013 年到现在,ART021 和当年有哪些不一样?又有什么是不变的?
我觉得各方面的形式都有了很大的不同,但是初心是完全一样的。做博览会这样涉及到几万人乃至十几万人沟通的庞大工程,执行方面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,但是我们对待工作的态度、热情,以及充沛的创造力是从来没变过的。
你们打造的艺术博览会体系有计划推及到更大范围吗?
我们当然是希望对外输出的,但是输出需要有底气。Art Basel 到香港来,是因为他们有很成熟的体系,有很棒的国际艺术家,把这些带到亚洲,带给亚洲藏家。我觉得与其在国际市场上被边缘化,不如先把自己做大做强,然后再输出给别人。这需要时间,也和国力发展有关系。
我相信每个世界上每个地区都有优秀的画廊和艺术作品,艺术是不分区域的,所以我们也设有特别项目,像是“环太平洋”和“丝绸之路”,邀请“欧洲中心”以外的画廊来,这样艺术博览会就会变得很有趣,我们希望多元化一点。
VIP 日和公众日的销售额比例是怎样的?
其实这 4 天挺平均的。虽然前两天大多是专业度比较高的藏家客人来,但现在公众的受教育水平很高,懂艺术也很善于学习,大家都很有主见,他看到自己喜欢的作品会直接交易。
艺术博览会是面对公众的,但藏家买东西是一个相对比较私人的事情。同时拥有艺术博览会创办者和藏家两种身份的你,如何看待艺术品的公共性和私人性?
我觉得每个人在这个行业里的角色和目的不同。有些藏家做美术馆,是希望作品能够向公众展示,或者自己站在台前;有的人收藏艺术品可能就是为了兴趣,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,这就很私人。艺术是很开放的。
艺术博览会是一个大平台,必须是公共的。我觉得它也是艺术行业里最下沉、接触公众最多的一个部分。一场博览会能接待十几万人,如果做线上的话,甚至会有几百万人观看,它实际上能够做到在集中几天的时间里让艺术品爆发性地接触公众。
采访、撰文:邢韵
编辑:唐卓人
图片由受访者及ART021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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